狂野的战旗在怒吼的旷野之风中剧烈战栗着,原本平静的田原上满是厮杀声。精制的镶嵌塔盾,轰的一声,与携带巨大动量的重甲战马冲撞在一起,响起的是马骨,人骨,盾骨破碎爆裂的骇人音声。握着折断长枪的士兵吐出因反震涌出的污血,举着轻盾快步退后,交替向前的是又一队悍不畏死的持枪卫士。与坐骑一同冲刺的甲胄骑士猛地刺出格外沉重的骑枪,磨钝的前端击破第二排木质的塔盾,随后硬生生顶穿塔盾,将之后的士兵的胸腔砸的粉碎,转眼骑士也被新袭来的长枪捅下战马,迎来终末。惨叫埋没于战吼,胆怯浸透出疯狂。整排整排披挂着共百来公斤铠甲的重骑兵凶涛般扎进塔盾与韧性极强的特制长枪构成的一圈椭圆形防线。在平原上遭遇重骑兵是被突袭方的失策,但不算致命,因为开垦过的土地松软而不适合重型战马冲锋。同时重骑兵的指挥官也作出对策,将仆兵也全部投入作战。仆兵们作为紧急时可以替代骑士上马作战的存在,哪怕是骑着搬运辎重使用的驽马也有可观的战斗力。位于唯一稍高处的防守圈中心,白发的将领身着内套深红皮毛的银色半身甲,蹲坐于方盾下,焦心地看着对面正在转向的仆兵们,己方弓箭早已所剩无几,对方明白在抵御大股铁骑的另一边必然缺乏力量防守。这批致命的仆兵正渐渐加快速度,打算绕过阵型从后方发起攻击。直到地平线处这里都看不到任何的树林或大一点的山丘,逃走,在以骑兵为主还装备有远程武器的敌军面前,无异于送死。
这里是金黄大原野的腹里,是德恩王国曾经的主要粮食产地,这里的作物以水稻为主,间以少量玉米,蔬菜。如今已大部分成无主之地,因为特兰德联邦组成的侵略军已经攻克了大原野边境极富盛名的隘口要塞金穗城,农民因对所谓野蛮人的畏惧而逃离,当然也有知道实情的小领主打算趁机占据土地然后向到来的侵略军投降,所以还不至令曾经的富饶之地沦为彻底的不毛荒野。曾经宣称为了庇护王国粮食命脉不惜一切的要塞城主姜戈和他从东方带来的武士,坚守两天后变成了现在无人来得及回想的黯淡记忆。姜戈唯一的后代在白发将领的护送下,跋涉近半个大原野,来到这里,因为还要保护生病的小主子,队伍的行程被大大拖慢了,一直保持在联邦军侦查范围的边界处,直到现在。这支百战精兵与敌方侦查兵三次交战后也已疲惫不堪,今天更是遭遇奇袭,对方总人数少于白发将领的亲卫队,但都是重骑兵还有仆从,对方也明白在没有步兵主力部队配合的情况下,重骑兵单独冲锋是极危险的。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为了加快脚程,一天前,老将军下令抛弃队伍中的大部分重装铠甲,可是只有塔盾和特制长枪的步兵或许可以凭借过人的技艺对抗普通的骑兵,即使那样也要付出重大代价,而在面对重骑兵时几乎是和纸片没什么两样。结果是,在距离德恩王国设置于金黄大原野中央附近的军事重镇门户前几公里处,护卫队遭遇了突袭。
哪怕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防线里每个人散发出的死气和绝望,骑兵指挥率领着仆兵开始在冲锋面另一边的泥地上整队。事实上从交战到现在不过数十秒,铁甲的骑士就快速凿进队形,即将穿透防线,但是在护卫不要命地阻拦下速度已经降了下来,除了少量后方骑兵还在奔跑以外,大部分人已经下马分别聚集起来,依托厚实的铠甲和随身砍刀一点点消磨对方的生机。骑士沉重锋利的刀锋砍入亲卫队腰部的皮甲,伤口直至脊椎,相对的,亲卫队所配钢剑才刺中骑士铠甲便滑了开来。刺中缝隙这种特技是属于少数人的专利,护卫只能拼命地利用武器的力道造成的钝伤拖垮对方。说实话,以重骑兵作为斥候已经非常奇怪了,虽一般来说每名骑士都会配备超格的两匹驽马与一匹战马,重骑兵的行军速度即使比不上轻骑兵,但也远远快于步兵,可是关键的是他们需要定期的休养和装备检修,所以重骑兵一般随同主力行动,并在局势胶着时加入战斗,达到一击定胜负的惊人战果。简而言之,这是一支正在游走的部队,只是看到战机所以冲出来想要歼灭亲卫队,暗含着的意味是,联邦军主力很可能已经到达附近并驻扎下来。问题是为什么作为小型部队的亲卫队行进的还不如敌方一整支包含辎重,辅助人员的主力军队,纵然在有人需要护送的情况下。此时,无论将军如何分析,也不可能得出正确的结论,因为作为主导方的重骑兵指挥官也满心疑问,敌军竟然出现在侦查内圈中,外圈的人都干什么去了!?不过他按下疑问,立刻拉起骑枪,一边的副官鼓足气奋力吹响了古朴的号角。以三个人为先导,仆兵们逐一迈步,加速至整个阵型形成三个锥形,紧接着狼牙般轻松地撕开了仅有三排步兵列队的防线。随之,勉强支持地亲卫队彻底崩溃,却无处可逃,他们舞着缺口的长剑,想要在最后的疯狂中不知不觉地死去。
可惜,聚成团的重骑兵一步步缩小着包围,已经失去理性的一部分护卫们不断闯入他们近前,然后被砍得支离破碎。这时,鲜血才占据了战场的主色调,只是因为杀红眼的士兵们已经无所谓有效率的击杀,已经是在虐杀了。擒贼先擒王,一路跨越战场的指挥官抛出迅雷一枪,想要把白发的将领直接钉穿,但对方一记斜劈打偏了射来的骑枪。同时,骑士快速抽出佩刀,挥退趁机拥上来的护卫。双方进行最后的缠斗时,地平线上突然升起一点明亮的烟火,引得老将军身边的警惕的亲卫队先是一怔,接着哭笑几声。纵然大概没人能生还,但在死前能完成最后的使命,总是令人心酸而有些爽快。指挥官平静地看着自己的手下们取出轻弩,在这场莫名其妙的遭遇战中,能减少一些己方伤亡是一些。只是,或许是由于他身为长官所保留的冷静,他思索着,还是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
交战约二十分钟后,分散的重骑兵分队在冷静下来后,逐步进行战场处理,先是调集战力完好的十几人然后派遣他们分散警戒,接着清点伤员和死者并对伤员救治,将死者就地掩埋,继而回收骑枪和箭矢,收集缴获的装备,重新整队之后,才是最后确定每人的战功。这一套步骤深入特兰德军中层将官的骨髓,他们始终记得那个年老却始终不羁的身影,当然也记得他花费数年教授的野战细则。天妒英才,令特兰德崛起的英雄早早回归尘埃,但英灵将一直引领着全体联邦人共同前进,指挥官如此,也将永远如此坚信着。事实上特兰德原来是一个地区的代称,称之为国家或许太过抬举,因为特兰德人彼时还是群雄逐鹿的时代,说白了就是几十个城市以及附属的村镇各自争夺资源,乃至冲突,战争。特兰德总体是一个盆地,气候潮湿而瘴气浓密,结果是铁器并不普及且往来的商业也并不发达,没有民族概念的他们日复一日地内耗,农业衰弱,人口逐日减少。偶然有误入此地的德恩旅行商人,惊讶之余也传出了野人的说法。德恩王国建国约莫两百年,大概只有那些教士知道确切的时间,历代国王虽无传说里开国圣王那般神通广大,但没有多少建树同时也不多过失。金黄大原野的开垦是东来人姜戈领头的,到田地产量足以供养王国半数人口的时候,国王才知晓,随后下令建造金穗城。两年前主城墙大体完工,姜戈众望所归地出任守将,在守备之余缓缓开展要塞前哨和地堡的建设。
激烈地喘息着,男人颤抖着收好发射完火药箭的手弩,然后放下背后的女孩,靠着平原上的矮树无力地坐下。还未开发的湿地遍生芦苇,大多过人高,他先前用佩剑开出一小块空地,此时正好让穿着轻甲的女孩平躺在垒好的芦苇杆上。也顾不得地上又肮脏又潮湿,男人解开女孩的皮甲,随手叠到地上,谨记将军吩咐的他立刻取出一个皮盒,手忙脚乱地从中拿出一块冒着寒气且湿答答的方巾,覆在女孩额头上,基础的冰敷法让历经颠簸的人儿发出些许呻吟,见状,同样疲累的男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李越,这是男人的俗名,他是随同姜戈来到德恩王国的山中炼气士。并非是招摇撞骗的江湖道士,李越确实拥有特殊的能力,简单地说,他能够在身体表面附近一定程度地改变物质的温度。如今四十多岁的他有一副仿佛刀削斧凿的刚毅面孔,身体依旧强健,否则也不能在遇袭后立刻逃跑到十二三里远的这里,更何况还背了个人。炼气士的能力随着年龄慢慢衰减,二十年前,李越甚至能让井水转眼沸腾,虽然同时也会被蒸汽伤害到手掌,所以他往往戴着皮制手套。令人叹息的是,现在手套已经是不必要的了,因为李越将皮盒中的水维持在零点附近就是极限了,何况沸腾。在东方人眼中,炼气士通常不得善终,获得独特恩赐的他们最终会无法使用能力,接着逐渐失去五感,在虚无中停下生命的呼吸。这被炼气士们称为灵化,他们认为先辈们是去到了另一个自由飘逸的灵界,而不是凄惨地逝去。
“艾拉,醒了吗。”李越一边削开芦苇外皮,挑了两根嚼了起来,一边问。女孩虽然眉头紧皱,但强作精神答道:“我......没事。”李越没有多说什么,调整了一下坐姿。艾拉轻轻摸着额头上的湿布,感到一阵迷惘,四周是陌生的野芦苇,认识的人中唯有李叔还坐在一旁。少女的发丝凌乱地粘在面庞上,然而不时作痛的头让她无暇顾及,断断续续的思绪摇摆着,她很快昏昏睡去,然后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立于无边的黑幕之下,看到无数光点在空中跳动,女孩想要伸出双手,捧住那些迷幻的精灵。这时,她发现自己的躯体都是由海量的光点构成,它们盘旋着,闪耀着......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她意识到自己稍微醒了。勉力睁开眼睛,艾拉却发现自己泪水盈满了眼眶。“为,为什么,我会想哭......呢,呐......”李越正背着女孩奔跑于荒野之上,听到女孩的话,他大笑着,笑声传过旷野,艾拉的眼泪再也停不住。再跑了数里,李越速度骤缓,最后说了句:“活下去。”然后他跌跌撞撞地踱了几步,直接扑倒在地上不动了。朦胧的月光下可以看到男人褪成枯黄色的头发毫无生气,掉落在地的盛水皮盒张开干涸的大口,似乎在赞叹还是嘲笑着什么。
......
“啊,简直......麻烦死了。”青年扶了扶草帽以免让炽热的日光晒在脖子上,一脸麻烦地看着这对一起倒在草丛里的逃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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